我本身是眷村第三代,通常很少第三代在眷村住那麼久,但我從出生到國中一年級,都一直住在那兒。當時眷村要改建的時候,我好開心,終於可以離開昏暗潮濕的老房子,搬去有著雪白水泥牆的新公寓。雖然新公寓旁邊緊臨著火車鐵道,晚上貨車進站時,有著震耳欲聾的噪音,但也因此練就了我一身充耳不聞的好功夫,怎樣吵都可以照睡不誤。而且新房子可以安裝熱水器,不用每次洗澡要守著銅柱燒熱水,也不會常常看見蟑螂跟蜘蛛,對當時的我來說,真像是天堂。但不管怎麼搬家,眷村就是眷村,雖然新眷村少了點老眷村的味道。但跟台北的公寓大樓比起來,還是有著許多人情味。
在朋友的推薦下,去看了寶島一村,一部由王偉忠與賴聲川合作的舞台劇,演員成份非常扎實。雖然從小生長在眷村,但其實我成長時已經是眷村的後期。對於早期的房子如何分發、父執輩的村與村間的爭執砍殺等小故事,也僅有耳聞,並沒有特殊的感受。所以看到戲劇的描述,反倒幫我回溯到過去,更了解當時長輩們生活的那個年代,十分稀罕。
真正的哭點,應該是小毛去找黃叔叔,希望能幫他爸爸造一口棺材;還有老兵們得知蔣總統過世時的絕望;返鄉回家鄉終於見到家人的情形;還有趙媽拔下了門牌,深怕自己的先生找不到回家的路。
以前我真的不能理解大人們為何要哭,蔣總統我跟他不太熟,雖然他很偉大,但我不知道為何要哭?也不能理解返鄉為何很重要?但當一群人的生活,在三個小時中濃縮起來,你終於看見情感的細線是怎麼的牽扯住人的一生,這麼的難以釐清。也看見那份思鄉的情,絕望的心,那些哭泣的大人,彷彿都回到18歲的那一年,他們的哭聲像個孩子。人生的際遇是無法用對錯好壞真實謊言這樣的二分法做判定,雖然我們總是習慣用這樣的手段來面對它。
我還記得奶奶彌留之際,他心中只想著要回家,回那個還沒改建前的眷村,那個他歲月中最精華的舞台。他在那裡撫養了七個孩子,幫別人洗過衣服、賣過早餐、甚至創業開了雜貨舖子。就現在的眼光,應該是個女強人吧。還記得當時,我也好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,因為我們家只剩下一條大馬路了。
我自己,在夢中也常常回去那個老眷村,反倒是改建後的眷村,從來沒有夢過。年輕時天真的我,從沒想過要拔下門牌、拆下黑松汽水的牌子,只會咧著嘴笑想要告別用木頭拴住的門。但我已經不只一次懊悔過,為什麼沒有多拍一張照片,為什麼沒有多留下一點什麼的懊惱著。
看著寶島一村的周邊,不知道要不要買,因為那個門牌不是我的村子,
ps..我家的門牌也是藍的,某天打坐熊熊想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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